浏览数量: 285 作者: 本站编辑 发布时间: 2018-11-13 来源: 本站
(一)
从小就听说过老子和儿子犯相这样的一句话,后来稍大一点听说半大小子,吃穷老子的俗语,在我们农村,几乎找不见父亲和儿子融洽相处的例子。
在这种大环境下,我们父子两个也不例外,只能说,那时候我和我父亲的关系是很一般,甚至连一般都谈不上,别的孩子的父亲最起码能够留在身边,打也好、骂也好,关键时刻能够给撑腰,而我的父亲在石家庄工作,两到三个月回来一次,带给我的却也没有什么好的记忆。
听我妈说我小时候的事情,像背着我在日头底下拔草,像为了防止我乱爬,把我压在重重的草垛下面等等,那些拉扯我的艰难,几乎和父亲不沾边。
我爷爷死的时候我一周岁,而我在那种乱哄哄、悲戚戚、为一点点粮食发愁的时候,竟然出了疹子,还有一点时机不对是在二姨家民哥之后出疹子,姥姥照顾民哥去了,我一下子成了姥姥不疼、奶奶不爱的主儿,母亲说她最生气的还不是这些,最生气的是我在被医院下了病危的通知的时候,我的父亲还在村里大坑里摸鱼。
(二)
我听这些话的时候,有很平静的心情,因为母亲对父亲的一切怨,都来自于对父亲的爱,我能够感受到这一点,是因为母亲一贯的作风。而像这些事情在我的心里激不起一丝涟漪,也源于我对于父亲的理解。
父亲天生长不大的样子,一直以来的孩子脾气,让我时时感到敬畏,又时时感觉到荒诞,而我也在与他的交锋中,一步步改变着自己,而最后形成了一种虚与委蛇的斗争策略,父亲与儿子之间的关系,也许会有很多种,但对于每一个人来讲,都不会尽同,也许这就是我的父亲留给我的最大遗产。
而就在我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三十年,也为人夫、为人父了,也慢慢地走上了和父亲一样的道路,就连我最讨厌父亲的脾气秉性,也慢慢的在自己身上露出端倪,那种一直怀疑自己是捡来的、不是亲生儿子的疑惑慢慢褪去的时候,我的父亲却悄悄走了。
(三)
说他走的悄悄一点都不为过,徐志摩作别西天的云彩,还要挥一挥衣袖,而他一个大活人,180斤的体重,健壮的“一点毛病”没有,面对着他相濡以沫三十多年的妻子,竟然没有说一句话,就走了。
母亲跟我说他就是多看了一会儿电视,看的还是河北电视台“宝宝秀”的节目,因为晚了,她便睡下,她能感觉到父亲躺在床上,也似乎听见了父亲“哼”了一声,但当母亲再推他的时候,已经来不及了,母亲慌慌张张的去找村里的医生,用砖砸人家的墙,医生很快就来了,但还是迟了,人已经过去了。
紧接着母亲又梦游般的找来家族里主事的虎叔,由他张罗人来处理后事,想到的第一条就是给我打电话。而我在呼和浩特的家里正烂醉如泥,一个朋友的弟弟结婚,我要去帮忙,张罗人,喝得多了,电话响了很长时间,也没有听到,妻子看见是陌生的号码,也没敢接。
冥冥之中似乎有所注定,父亲,你走的时候没想儿子,你的儿子也不想早些听到你走的消息。
(四)
最后还是妻子接了电话,我的顺哥打来的,妻子听不清家乡的话,但也感到了不妙,她把我狠狠推醒,让我在迷迷糊糊中听见顺哥含糊的说你爸病了,早点回家,而后又叮咛越快越好,我隐约听见有哭声传来,心里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,但心中始终聚不起悲伤。
我没有问什么,冷冷地对妻子说:“走吧,我们回老家,坐飞机!”妻子也不问为什么,便开始收拾衣物,我定了第二天的飞机,跟直接领导通了电话请假,说老家出事了,我要回去一趟,并烦请他给更大的领导请假,他也没有问为什么,只说和你休假连到一块了,就休完假再回来吧,这一说就把我说哭了,因为我昨天还和父亲电话约好过一周就去看他,而他竟然不等我。
(五)
父亲不是个雷厉风行的人,但对我却丝毫不迁就,不等我。
我能记住三岁时候的事情全是拜他所赐,当时好像是我拔了别人家的玉米苗,我的父亲便用鞭子抽我,我感到了疼更感到委屈,号啕大哭从地里往家跑,哭昏过去好几次,我到现在甚至都能想起当时他凶恶的样子。
我能上军校也是拜他所赐,高考后,上了军校的分数线,要到石家庄面试体检,我本不想上什么军校,就连准考证身份证也不带跟着同学们去混,是他在同学面前骂得我体无完肤,让我发狠,必要做成上军校这一他觉得不可能完成的壮举。我不爱说话,却要找军校的教员去证明我是我,去告诉他们我是多么能写、多么优秀,一天时间坐车逃票从老家到石家庄来个往返,就为了去拿一张免冠照片,深更半夜背视力表,把原本0.6的眼睛背成了0.9,测血压前吃糖,测身高时蹬脚,当陪我到最后一个同学因为O型腿被刷下的时候,我才知道,我上军校这样重大的事,竟然是赌气完成的。
女怕嫁错郎,男怕选错行,难道这就是你的愿望?你自己没有本事,却要我来挑战这陌生的行当?